
開門七樣事,柴米油鹽醬醋茶,這是人生追求的最基本要求。吃喝玩樂,吃喝是前提,但唯有“玩樂”這樣的精神愉悅,才會讓一個人活得有質量。抽陀螺、蕩秋千、捉迷藏、下河捉魚、上山逮兔子……往事如煙,卻一直珍藏在心中,令人難以忘懷。
這些美好的記憶里,印象最深的,首推唱大戲。舞臺上從高空垂下的屏幕,那時叫它幕布,隨著生、旦、凈、丑不同角色的說唱,后面偌大的幕布也不時變換著各種各樣的圖案。唱《長坂坡》,幕布上呈現的是一段雄偉的古城墻;唱《風雪配》,那必然是紛紛揚揚的一片大雪……如果是夜晚,幕布上的圖案就更好看了。戲子們穿著亮麗的戲裝,舞臺上變幻著不同的燈光,幕布也隨著場景不時更換圖案,往往隔著幾里地,那燈火輝煌的場面還清晰可見。

這個時候,父親常常是拉著我,擠在人山人海的看戲人群中,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,給我幼小心靈里留下一段美好的時光。
真正能把人物搬上屏幕、并且能讓人物活靈活現呈現在觀眾面前的,肯定要數電影了。《地道戰》、《地雷戰》就不用說了,黑白片,人物臉譜化嚴重,但電影屏幕前面,觀眾也總是擠扛不動。往往是在鄰村上演,好的位置占不到,個子又小,父親不能總跟著,就到處找磚頭尋瓦塊,可哪里找得到呢,早被別的孩子搶先搬走墊在腳底下了。無奈,只好站在屏幕的后面,反著看,卻也看得津津有味。
看電影回來,三五成群的人們走在回村的道路上,說不定突然從哪個角落竄出個人影,裝作小鬼怪叫一聲,把女孩子們下的四散逃開,然后一陣笑罵,一陣狂奔。
時代不斷變遷,人們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。我七八歲時,村里有了電視。當然是黑白的,黑白電視也惹人眼羨。最初有電視的那家主人一到傍晚天擦黑兒,就把一張方桌子擺到院子里,電視放在上面,每有人來,特別是長輩,主人家就不斷地給來人讓座,漸漸地,主人家的椅子全搬了出來,來人還是越聚越多,逐漸就把整個院子站滿了。來得晚的孩子們看不到,就找人縫兒往里鉆,有的干脆爬到墻頭上,騎在瓦片上抱著臨近的樹干看。第二天,主人一看,墻頭下面掉了一塊瓦片,也不生氣,撿起瓦片,塞到墻頭上,晚上照樣把電視搬出來給大伙看。

印象最深的是看《霍元甲》。不能天天早到,很多時候母親要逼著背書或者寫作業,有時等偷偷溜出去時,電視劇已經演了大半。有一次,和兩個伙伴又一次遲到。偏偏放映電視人家的胡同口臥著一條小狗,我們三個剛剛走近一點兒,那狗就站起來汪汪地叫。一個伙伴急中生智,繞到胡同的另一邊,遠遠地拿起一塊石頭投向小狗。小狗遇到了挑釁,聞聲撒腿就去追趕。當然,追出胡同不遠,它就停下了。它想起了自己看家護院的職責。不過這短短的半分鐘時間已經足夠用了,我們乘機溜進胡同,鉆進放映電視的主人家里。可惜了那個同伴,第二天纏著我倆講述了一遍又一遍劇情,還嫌講得不夠仔細。
黑白電視在村中上演了很多年,那時很多人家并不真正富裕,哪管對眼睛有沒有保護,只要一開電視,為了省電,十五瓦的燈泡就被拉滅了。后來,人們嫌黑白顏色不好看,就出點子買了彩紙,蒙在電視屏幕上,效果果然非同一般。我結婚時,花了將近半年的工資,掏兩千塊錢買了一臺25吋的彩色電視機,贏得村中人們一片嘖嘖贊嘆聲。時光飛逝,智能電視很快上市。只十幾年工夫,我家的彩色電視機就被淘汰了,幾年前五十塊錢賣給了廢品站。
2004年,我花三千多塊錢買了電腦,臺式的,顯示器還像老款的電視。連了網線,每天家里都聚集了很多人,搜索好看的電影。搜索節目時,我看到人們的眼光里充滿著好奇與驚訝。這個小小的物件里怎么隱藏著那么多東西?怎么想看什么就能找到什么?
電腦徹底改變了戲曲、電影、電視的娛樂功能,不僅能娛樂,更能用來學習和工作。那一年,我花了將近一年的閑暇時間,把幾年來寫下的作品一篇一篇打出來,分類儲存。不久,我擁有了第一部手機。有儲存卡,我把從電腦上下載下來的好文章一篇篇復制到儲存卡上,有了空閑就打開手機讀上幾篇。那幾年,《人民文學》、《小說選刊》、《當代》的網上在線閱讀都是免費的,它們給了我閱讀寫作上莫大的幫助與鼓舞。
時光轉眼就是二十年,二十年中國的變化,超越了之前的兩千年。我家的電視機早換成了智能電視,具有了聯網功能。電腦是筆記本的,且家里每人都有一臺,再也不像當初騎在墻頭上爭看黑白電視劇的年代了。十多年里,手機用了一部又一部,往往用了不到兩年,接打電話還好好的,就又更換新手機了。時不我待呀!
父親已經八十歲了,不會用智能手機,更不會上網。村子里或者鄰村只要有大戲唱,他都仍要不厭其煩地走著去看。幾年前我花二百多塊錢給父親買了一部唱戲機,一個小小的卡片能儲存一百多部大戲。我教父親怎樣選戲,教會了,父親就抱著唱戲機來到村中的文化廣場上,聚集了幾個老人,天天不出村子看大戲。幾個老人看著看著,有時候不約而同地感嘆道,我們真是趕上好年代了,年輕時候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樣美好幸福的時光呀!
(圖片來自網絡)
作者:楊書欣
河南魯山“我和我的祖國”征文活動優秀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