哦,小紅船
任宗毓
四月,一場連陰雨,淅淅瀝瀝下了五六天,小河漲了水,地里落透墑了。地下水還會從某個泉眼向外冒。氣溫下降,山頭上戴的霧帽子一時半會兒還摘不下來。天,陰沉沉的,灰蒙蒙的,天地間好像扯了一張大網,把太陽擋在網的另一邊。缺少陽光的日子,人們的心情有幾分失落,幾分壓抑。可是,這天上午,我卻意外地從校園的一坑積水里,找到了快樂。
那是個大課間,小雨不緊不慢落著,校園里幾把小花傘來來回回晃動。我在巡視著孩子們的一舉一動。惡劣天氣更要注意孩子們的安全。突然,我看見,一個小男孩在水坑里放紙船。他身邊圍著幾個孩子觀看,個個喜形于色。紙折的小船,約有五寸長,船舷是用紅色漆過的(可能是紅彩筆吧),船舷一邊是深紅色,上面用藍色寫上“大海”二字,一邊是淺紅色,上面是用深紅寫有“夢想”二字,船艙里全是白色,白紙的顏色。我站在那里,一直看著水里的紙船游動著。小男孩,紙船的主人,時不時朝我微笑,其他孩子跟著他微笑。這一刻,我有些感動。我想,這小船承載的就是孩子的夢想,夢想就是奔向大海。這需要孩子豐富的想象力啊!

下午,折紙船的孩子更多了,一種無聲的天真的快樂,從教室蔓延到校園,校園里的小水坑里游滿孩子們的小紙船,卻盛不下孩子們的夢想。山里這些留守孩子剛入學時,時常為遠離爸媽哭鼻子,抹眼淚,經過一段時間以后,通過老師引導教誨,漸漸適應了學習生活,潛移默化,幼小的思想也會發生飛躍。課間里,他們唱歌,畫畫,學手工制作,他們伸出小手,從廢舊作業本上,撕下一張紙,就著課桌面,把紙對折,再對折,壓邊,翻轉,展開......三五下動作,一只精致的小船就誕生了。心急的孩子,跑出教室,把船放在水里,隨波逐流。更多的孩子有細心和耐心,把紙涂上顏色,起個名字,寫上“夢想”之類的詞語,再加入百舸爭流的船隊,看看一洼淺淺的積水,也是孩子們夢想起航的地方。這正像兒歌說的:我折一只小紙船,讓它漂在小河上,它也牽著我的目光,一直到那看不見的地方,啊,小紙船,載著我的夢想......該上課了,我站在講臺上,看見我的講課桌上擺著十幾只小紙船,涂著紅色,黃色,藍色等多種顏色。好啊!課桌成了“口岸”。再看看下面,孩子們你幫我,我助你,沉浸在折紙船的喜悅中。我拿起一只小紅船,對孩子們說:“這節課是班會,主題是小紅船的夢想!”沒等我在黑板上把這幾個字寫完,“好”——孩子們歡呼起來,有的拍手,有的蹦幾下,其中坐在后排一個調皮的小男孩,指著我拿的小紅船問:“老師,有沒有大紅船?”孩子們笑了,我也忍不住笑了。哦,大紅船——我隨即走到電腦前,啟動開關,搜索到浙江嘉興南湖的“紅船”,讓孩子們一邊看著,我一邊講解:1921年7月底,來自全國十幾位進步青年,懷揣著救國救民之夢想,在上海秘密召開中國共產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,因遭到上海法租界巡捕襲擾,會議被迫中止,后在向導王會悟的引領下,代表們從上海坐火車轉移到嘉興南湖的一艘游船上(史稱紅色畫舫),就是在這艘紅船上,代表們莊嚴宣告中國共產黨誕生了。一湖煙波無聲,有幸見證了“開天辟地”的大事件,紅船由此名揚天下。會議結束后,代表們把革命火種帶到全國各地。從此,中國革命航船從南湖揚帆起航,劈波斬浪,駛向美好今天。
我給孩子們搜索的第二組圖片是“開國大典”系列。畫面上的毛澤東正在天安門城樓上,莊嚴宣告“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”。這是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,中國人民經過二十八年艱苦卓絕的奮斗,浴血奮戰,終于推翻了壓在自己頭上的三座大山,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!人民可以當家做主。窮人有地種,有飯吃。窮人的孩子有學上,有書讀。
我搜索到第三組照片是改革開放到脫貧攻堅,也就是從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現在,短短四十年時間,中國從富起來到強起來,無論城市和農村,內地到邊疆,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今非昔比。當孩子們看到幾十年前的老學校、土瓦房、爛門窗、破桌椅時不由自主地感嘆:真是太窮太落后,就不像學校!是的,今天的幸福生活是老一輩人想都想不到的事情。而對于八九歲的孩子來說,過多的介紹和說明,無疑是“天方夜譚”,孩子們還不能理解“日新月異”、“滄海桑田”、“天翻地覆”的真正含義。他們只知道他們的教室裝有大空調,冬暖夏涼,窗明幾凈,環境舒適優美,學習無憂無慮,他們只知道他們的教室放著電腦,裝著幻燈機,連著互聯網,可以跟著電腦學唱歌,學畫畫,學手工制作,也可以看課件學習,聽名師講課......身處偏僻山村,能和城市的孩子一樣,享受優質教育,這,難道不是鄉村孩子的夢想嗎?班會繼續進行。最后一個環節,我給孩子們每人發一張圖畫紙,做簡筆畫,寫自己的夢想。一分、兩分......不到十分鐘時間,快手的孩子已經做好了,可以說,孩子的夢想是五彩斑斕的。有的畫了鄉村的公路,公路上有正在行駛的公交車,孩子的夢想是長大當司機,每天來回為乘客服務;有的畫了手機塔,孩子的夢想是多建信號塔,家鄉什么信號都有;有的畫了“小手槍”,孩子的夢想是長大當警察,抓壞人;有的畫了“火箭”,夢想是長大當科學家,帶領更多人“上天”;有的畫工廠,夢想當工人;有的畫白大褂,夢想當醫生。這時候,還是那個調皮的小男孩和一個小女孩耳語一番,小女孩站起來,笑著說:“老師,明明說他的夢想是當老師,像你一樣,站在講臺上,給小孩們講課......”她一說,班里哄堂大笑。孩子們每一次哄笑,都將課堂氣氛推向了高潮。
在一片歡聲笑語中,我搜到了歌曲《少先隊隊歌》,在音樂伴奏下孩子們跟著唱起來: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,繼承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,愛祖國,愛人民......歌聲高亢激昂,穿越教室,響徹校園,回蕩在山村上空。
(圖/楊天增 王建中黃巖)